编辑：丁丽丽
在教牧实践过程中，往往会产生很多新的概念，比如创伤、PUA（有计划的“精神虐待”）、煤气灯（gas-light，下文会有介绍）、属灵虐待等，来回应当代的问题。本次课题主要介绍属灵虐待与宗教创伤，这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新的概念，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话题。最初提到属灵虐待问题的是在《属灵虐待的隐形威力》（The Subtle Power of Spiritual Abuse，1991年）书中，作者是大卫•强森（David Johnson）和杰夫•范达伦（Jeffrey VanVonderen）。
两位牧师在一起做教会（Open Door）的过程中，发现有一些人会害怕教会或者不敢走进牧师的办公室，在心里有很多恐惧、疑虑。于是，他们对这个问题做了研究。在1991年，他们提出Spirit Abuse （属灵虐待）的概念。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大的冒险。因为这个概念的提出，会有很大的教会层面的抵触情绪。因此，他们在书中，非常小心地使用此概念。
中国教会对这个概念的接受也是相当谨慎。Abuse，本意是虐待，但中国主日学协会在2008年翻译的时候，有意识地把 Abuse拆成了Ab-Use（异常的利用；误用），译为《属灵误用》。但是，“误用”（mis-use）一词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知识不够或者不小心，以至于有些属灵的权柄用错了（Wrongly use somebody!）。这和主动性质的“虐待”是完全不一样的。因此，属灵虐待不是误用，而是异常的利用（ab-use），是确实的在教会里面存在的问题。
心理学领域的专家Dr. Daine Langberg，是最早研究创伤的。他指出The power is most dangerous when people who has power who has power feels he/she is powerless（当掌权之人觉得自己无权无势的时候，他手中的权力将造成最大的危险）。属灵虐待就是类似这样的，简单地定义，属灵虐待就是以缺乏安全感的属灵权力为基础，以圣经为工具的操控、剥削、压制和侵犯。
属灵虐待的权力基础，不是暴力，不是身体强壮；相对很简单，一般来说教会的权利基础有三个，一是知识（knowledge），如果读过高等专业的神学，是神学博士或其他学位，知识层面上自然地在教会有权威。二是恩赐（charisma gifts），有些人有很强的恩赐，所以他在教会里面自然地能够吸引很多人追随他，于是在这个意义上他拥有权威。三是地位（position as power），如果这个人是传道人，或是长老，或是其他执事会主席，类似这样的是从地位上赋予他的权柄。
另外，属灵虐待不一定是传道人属灵虐待会众，也可能是机构型的虐待，或文化传统性质的虐待。属灵虐待的界线是非常模糊的，在有些人那里算作虐待的，在另一些人看来并非如此，这取决于每个人对自己经历的检视。
为什么使用“属灵虐待”？两三年以前我曾翻译一本谈论属灵虐待的书，叫《信任崩塌》（Broken Trust）。在翻译的过程中间，就有传道人，学者们，从不同的渠道和我探讨这个问题，有一位老师就提到，按照奥卡姆剃刀原则——如无必要，无增实体——如果在圣经里没有，而且也没有必要提出来，就不要增加这个概念。相反，它可能会让传道人的处境变得更难（参见作者的“传道人自我关顾”讲座）。
我的想法略微不同，如果你有某种体验，却没有明确的术语来表达，那将意味着问题的无解。事实上就是如此。就像你去看医生，却讲不出来哪里不舒服，就无法进行医治。这次的问题讨论，很多人不敢在朋友圈或者教会群里边宣传讲座信息，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如果你的教会的文化是一种以恐惧作为主要因素的文化，甚至于让你恐惧到看到这个题目，需要预先评估一下要不要在朋友圈宣传，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是希望更多地站在弱者、失语者、受伤者的视角，为他们提供一个更精确的术语或者概念去表达他们的经历，如此才能够展开医治。因为表达是医治受害者的重要过程，如果无法表达，你就无法得到医治。而赋予精确的词汇，实际上是赋予表达的能力。“属灵虐待”，以及其他术语的引入，都是对当代教会“实在”的回应。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某些人本来可能没有感觉到自己受过属灵虐待，一旦谈论了这个问题，他可能突然觉得我是否也是这样的经历，从而对他的属灵生命产生影响。对此大家可以依照定义自我分辨。《属灵虐待的隐形威力》中文电子版的第13页给出一个定义，“当你的言语和行为在拆毁别人，攻击或削弱一个人作为基督徒的地位，以便满足你自己、你的地位或你的信念，同时削弱或伤害另一个人及他的地位和信念——这就是属灵虐待”。
1991年的版本，是把属灵虐待限制在极端教派或邪教（Cult）这个领域。《信任崩塌》这本书的作者虽然更进一步，但在概念使用上依然非常小心，基本上把属灵虐待的范围定义在比较顽固的、极端的律法主义教会这个层面上。如果讨论属灵虐待仅限于此，那是很安全的；但事实上，情况远远比这个严重或者复杂。
BJU-Grace报告：属灵虐待的典型场面
举个例子，BJU（Bob Jones University，包伯•琼斯大学），2012年爆出大范围的性侵强奸案件，有在学校里被其他的男生强奸的，有被外地回来的宣教士强奸的，还有一些是幼年时被侵犯，进入BJU以后寻求学校专家的咨询和帮助的。在和学校咨询辅导者交流的过程中间，绝大部分学生受到很严重的二次伤害。于是，BJU就请Grace来做第三方独立的咨询。BJU-Grace报告说，如果有女生报告学校说受到性侵害或者强奸，大部分的时候得到的回应是责备和羞耻（Chapter 3），比如“你为什么穿裙子”，“为什么不保护你自己？”“你为什么单独跟男生出去，没有带着父亲陪你”，“你为什么……”类似这种问题。
受害者因为这种长期的其他创伤，总是有创伤和伤害的感觉（Chapter 4）。比如，学校里边的圣经辅导者对 PTSD后遗症没有经验，对他们同时造成二次伤害；还有，就是对《马太福音》18章的“面质”和“饶恕”的不恰当强调，要求寻找一个证人，不然的话就不受理，或是在过错方没有明确的认罪、悔改的情况下，就要求受害者饶恕。
关于安全分享的问题（Chapter 5），圣经辅导最基本的原则，要对私人的信息负有保密的责任。但是BJU在处理这些案件的时候，混淆了咨询的保密原则和宗教实体对罪的纪律处分，没有制定合理的保密原则，缺乏训练有素的住校咨询师。
关于起诉期之内的性侵害案件（Chapter 6），比如说以前学校毕业的宣教士，曾在学校读书期间侵犯过女生，然后做了几十年宣教士，学校请其回来做讲座，或者教导安息年，在住校时又再犯类似事件。学校显然大规模地掩盖了性侵案件的严重性，未尽到报案义务。属灵虐待在属灵上的影响（Chapter 7），许多在BJU接受创伤咨询的学生事后认为，如果她们自己不是全然无罪、完全的无瑕疵，上帝不会接纳她们，从而对福音产生错乱。
SBC-EC报告：属灵虐待的典型场面
最近5月份才出的SBC-EC报告，指出SBC（Southern Baptist Convention美南浸信会）执委会几位前主席的属灵虐待场面。Steve Gaines，因为“同情”而隐瞒员工性侵儿童行为，他说，“heartfelt concern and compassion for th[e] minister,”……。Jack Graham，隐瞒和维护性侵男童的罪犯，偷偷开除。后来，这人到另外一个教会再次犯罪，在2011年被捕。Paige Patterson，在做美南神学院院长的时候，因隐瞒不报神学院教授性侵女学生事件而被解职。
2015年的时候，另外一件女生被性侵，他给负责处理事件的人，发了一封邮件，其中明确地谈到，“你们都不要在场，我单独去跟这个女生谈，我可以break her down（让她闭嘴）”。神学院董事会将他从校长的职务解聘。Paul Pressler，曾经的美南副主席，被控性侵14岁的儿童。实习或代理主席Augie Boto，曾经为一个多起性侵案件的被告、体操教练Mark Schiefelbein，出庭作品格证人。
案例：Logos教会
属灵虐待是以缺乏安全感的属灵权力为基础，以圣经为工具的操控、剥削、压制和侵犯。Logos教会，我曾经服侍的教会，就具有严重的属灵性虐待。首先，它有很强的操控力，比如（1）高强度的培训，连续一周每天培训到晚上12点，甚至更晚，结束以后还要求回家写作业。第二天早晨8:00正常报到培训；（2）不断地试探你的底线，把房子卖了吗？捐给教会吧？你或者你的太太辞职吧……；（3）严格的话术和隐含规则，在说话的时候必须说“感谢神，感谢教会，感谢牧师”；（4）切断外界联络，参加培训时被要求不可接触外人。
其次是剥削，剥削你的时间和经济。再有，就是压制，不能与别的教会交往，不能读未经批准的书籍……。最后是侵犯，侵犯你的界限（结婚、生孩子、节育等全都要管）；要求成员向父母借钱，分家庭企业的家产来捐给教会；要求所有的人反复买卖房屋，做十一奉献……。
案例：个体经验
再举一个我个人经历的极端例子，2015年神学毕业后，我们一家从美国回来，准备在差派教会里面服侍。回国第一天刚下飞机，教会牧师拉着我和我太太要进行通宵劝勉，“你们倒时差
…我陪你们通宵谈话……”。我的两个孩子，三岁和一岁，因为新的环境严重缺乏安全感，不懂中文，又严重缺乏睡眠又睡不着；小女儿在哭，师母就把小女儿关在厕所里边，以免打扰我和我太太跟牧师的谈话，还不停地威胁她，用方言为她祷告。
折腾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后，两个小孩终于睡着了。直到现在，我太太都觉得这件事情对我们的小女儿心理上有影响。现在谈论这个问题，一是有必要的，二是因为我已经走出来了，虽然创伤依然存在，但靠着主的恩典能够比较好地处理。但有很多弟兄姊妹在这个案例里受到极其严重的侵犯和伤害，在过去了将近7年的时间，仍然没有参加聚会，以至还有很多遗留的属灵问题，经济的问题，婚姻的问题等，无法恢复。
我们离开教会回到美国避难，牧师竟然追杀到美国，并向宗派告发我。最后还是 PCA（美国长老会）下发正式通文，确认我是没有错误的一方，谴责了那个牧师。从外部视角可以看出，这个教会有着明显的属灵虐待，已经近乎于邪教。但是陷在内部的人却是很难走出来的，乃至很难发现这个事情，尤其是在你投入的精力、金钱、时间、人际关系越来越多时，就越难发现这个文化的问题。即或发现，也很难下定决心，乃至可能慢慢地从抵制、推诿到承认。用诸多的属灵理由对受害者进行压制；对家庭关系同样造成很深的影响，比如经济、教会论、认识和医治不同步造成的家庭关系破裂等。
于是造成一些所谓的宗教创伤。A. 看到熟悉的经文会恶心，原先牧师讲道是这样的，《马太福音》6章33节，“你们要先求他（上帝）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牧师用这节经文说服我把房子卖了，把钱捐给教会。现在我和我太太在这件事情上还有创伤。
《希伯来书》13章17节，“你们要依从那些引导你们的，且要顺服……你们要使他们交得时候有快乐”，牧师教导的是你们要无条件顺服我，因为是我交账，不是你交账，你要让我交的快乐。B. 反抗心态和注意力窄化，因为当你反抗一个东西的时候，投入很多精力，然后真正重要的东西反而忽略了。C. 不再接受“属灵导师”，不再信任人。D. 无法再进入正常的教会生活。E. 家庭破裂，人际关系破裂，错过职业上升期…… F. 有很多情绪问题；G. 思维模式和世界观变得很破碎；H. 有偏执的、报复的心态；I. 对会众的牧养方式永久性改变，小心翼翼或者矫枉过正。很难有很强的动员能力，让一个人舍弃世界上的一切跟随耶稣。创伤可以愈合，但创伤无法消除；一旦有了创伤，将一辈子带着创伤生活。
建议对策
生命被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层面，受创伤之前和受创伤之后。如何与创伤共存？
a.如果你觉得自己受到属灵虐待，最好的对策就是尽快止损离开。属灵上不健康的教会，它的文化会越来越恶化的，没必要去挑战，静静离开可能是最好的。
b.离开以后的一段时间，可能需要暂停聚会，这是很正常的。
c.如果可能，寻找与你有相同经验的人，即受伤者社区（Victim community），彼此交流。
d.寻找理解属灵虐待的咨询辅导（Trauma-Informed Counselling）。
e.倾诉和写作，有比较亲密的朋友，或者平台。
f.创伤是永久性的：需要建立其他的比较健康的习惯来帮助你，比如艺术、音乐、运动，或者某种爱好等。
g.沉默成本与退出难度。退出是很难的，往往在这个过程中间，你投入的非常多，尤其是身边的朋友。我认识的都传过一遍福音，而且是以这个教会模式传的，有很多朋友已经进入到这个教会，由此他们也受到牵连的伤害。而如果继续保持沉默，你的大脑就会自动地合理化你的处境，为这个制度说好话，就继续投入，然后就越来越难离开了。
h.如何帮助朋友出来？离开并公开谈论自己的感受。承受他人的巨大攻击。
属灵虐待型教会
属性虐待并不仅是以个人的形式存在，也有可能以教会的形式存在，即属灵虐待型教会。《信任崩塌》一书中谈到一些辨别的迹象。
1．教会是喜乐、平安、和平、建造为主的气氛，还是笼罩着恐惧和羞耻的氛围。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一想到去教会你就唉声叹气？
2．是否有人提供一份“标准答案”，告诉你们哪些行为不可接受？这份标准答案里罗列的内容仍在不断增加？这就是所谓的律法主义。
3．人们按照潜规则进行“属灵表演”是否会受到高度称赞？
4．你是否觉得必须“向别人看齐”，才能确保自己行事正确，不会偏离正路？我们家被牧师欺骗，把房子捐了，牧师转过背就拿我的榜样在教会里面要求其他信徒捐房子。
5．你是否觉得教会的教导总是含混不清，故意弄得神神秘秘？其他人轻而易举便获得的“治愈”和“启示”，对你却一头雾水，仿佛外人？
6．你是否小心隐瞒自己的想法，不愿声张自己的行为，以免招来关注和责备。
7．从外部而来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还是越来越小？换句话说，你的组织与其他组织、其他属灵领袖的接触是越来越多，还是越来越少？你的组织是否不断找出理由批评别人，或者与别人切断团契关系？自认是世界上最好的教会，神学是最好的，教导是最好的。
8．是否反复强调某些教导？是否教导整全的圣经真理？
9．这些教导让人越来越依靠圣灵，还是越来越依靠组织或领袖的教导？
10．对可疑的行为和教导，人们是否害怕提出疑问，因为担心枪打出头鸟？
11．你的领袖在行为、教导、金钱方面遭到质疑时，是否总是极具防卫心理，却不把问题解释清楚？比如金钱方面，我从前的教会有三个账目，那位牧师离开的时候，安排同工把三个账本全部毁掉了，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贪污了多少钱，或者是清白的。另外一方面，把教会十年的账目毁掉，实际上是把教会彻底毁掉，信徒不再互相信任，教会无法重建。
12．是否很难从属灵领袖口中，特别是主要带领者那里获取信息和答案？也就是说，是否存在一个回避问题、混淆事情的模式？
13．你是否觉得自己的牧师比其他牧师更优秀、更有洞见？他或她的教导比其他人的更属灵……仿佛他们获得了圣灵的特殊启示？
14．你是否觉得你的组织有单独与上帝沟通的“渠道”？只有你的组织在传讲“真理”，只有你的组织是通向上帝的唯一道路？
15．当你达不到属灵领袖的要求或信仰共同体的期望时，他们是否让你深感内疚，觉得上帝不再爱你？
16．无人在意你的经历、想法或感觉？带领者暗示你，这些东西都是错的，不该存在？
17．你必须不断为自己的属灵领袖找借口和依据，才能打消心里的疑虑？
18．当你向属灵领袖提问，他们却将矛头转向你，让对话变成了对你或你的灵性攻击？
19．你的组织是否缺乏外部问责机制，当属灵领袖走岔路时，无法诉诸更高的权柄予以矫正？
20．组织以外的朋友亲人不断地告诉你，他们担心你所参与的组织？
21．不靠属灵领袖的指导而独立拿主意，让你越来越没有把握？
22．属灵领袖是否对你构成威慑，让你总想着如何讨好他们？
23．你的属灵领袖是否用强迫和威慑手段筹集款项、招募义工？
24．属灵带领者是否要求你不要相信、不要接触专业咨询师、神学院以及任何高等教育？
25．是否经常有人遭教会开除、排斥，或因行为不当被教会点名？
26．属灵带领者是否鼓励你与组织之外的家庭成员、朋友断绝关系？
27．盯梢和打小报告是否是一种受到鼓励的行为？
28．是否存在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29．你是否认为，质疑属灵领袖等同于质疑上帝？
30．你是否生活在恐惧中，担心略有得罪属灵领袖，就会遭到羞辱？
为何发生“属灵虐待”
大部分传道人的初始动机是好的！他们不觉得自己在“属灵虐待”。但是初衷好并不代表他的行为是可以原谅的，这是两回事。有些时候属灵虐待可能是文化和教会传统，比如给传道人很低的薪水，这是对传道人的一种严重的反向属灵虐待。也有可能是传道人的性格问题；还有，就是生活压力造成的、缺乏安全感的权力，例如子女教育问题，退休焦虑，长期低薪的失衡心态，长期营养不良、过度工作造成的健康问题等。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生活，你的自然反应就是紧紧抓住权力，而且不能让有恩赐的人来代替。另外，有可能是因为缺乏有效的监督和问责。有些教会在名义上有监督，实际上无法问责。还有就是当代的属灵环境，不断地有各种“高压”政策，有些教会慢慢地地下化，导致发展的极端化或Cult倾向。
教会是自恋倾向多发地带。从个人因素来说，教会的传道人大多具有自恋人格障碍，即过分看重自己的重要性，极度需要他人的过分关注和尊重，人际关系障碍，缺乏对他人的共情。自恋人格障碍“极度自信”的面具背后，是脆弱的自我形象，容不得一点批评。需要公开演讲的传道人职业，多吸引B型人格、自恋倾向者。最近出来的这本书When Narcissism comes to church，谈论到教会里边高浓度的自恋倾向的是传道人。
具有自恋人格倾向的人，他们在所有话题上都是专家：神学，教牧，房地产，地毯颜色，农业，领导力，婚姻，儿童教育……牧师控制一切，所有事情都得请教，按照牧师的吩咐照做就行。同时，他会高度的强调资历：学位（神学博士，道学硕士，名校毕业，海外留学……）；也会强调自己的经历和见证：传福音，建立教会……隐含的话语就是：我可以带来成功！
自恋者的形象：自我塑造圈内知名人物，言必称名人；不断以亲昵的方式提及名人，好像很熟的样子；说话的时候不断地冒出“内部消息”（这是个重要人物）。再有就是成功和品牌宣传，不断宣示奖杯，又传了多少福音，今年又受洗多少人等等；极度需要尊重和承认，需要不断受人称赞。每周日讲道，你都可以教导人如何做人；听会众的正面反应；在网上宣布自己的教导改变了人的生命。
自恋者的追求：嫉妒他人的成功。抄袭别人的事工模式；抄袭别人的成功。自恋者的要求：特殊待遇。任何场合都要求特殊待遇。所有同工开车去机场，捧花迎接。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下，传道人的自恋倾向会越来越严重，逐渐地就会发展成为一种不健康的教会文化，再然后就会发展成比较严重的属灵虐待的倾向。一个教会的文化在10年左右，就会发展到一个肉眼可见的的状态，可以比较明显地观察到体现出来的不健康的征兆。推荐另外一本重要的书是《如何识别属灵“诱拐”策略》（2018），作者是Wade Mullen，Grace现任委员会的一个专家，此书是他的博士论文的一部分。
煤气灯（gas-lighting）
我们已谈论在教会里可能出现煤气灯（gas-lighting）效应，取决于“首先说服受害者的想法是被歪曲的，其次说服受害者接受加害者的想法是正确的和真实的”。煤气灯效应在受害者中间引起认知失调，通常是充满情感的认知失调，并使受害者对自己的思维，感知和现实测试提出质疑，从而容易引起他们的自尊心低落和令人不安的想法和影响。并可能促进混乱，焦虑，抑郁，甚至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是精神病的发展。当受害者对自己的心理能力失去信心并发展出一种习得性的无助感之后，他们就更容易受到加害者的控制。受害者往往是权力和地位较低的人。
如帕特里夏·埃文斯（Patricia Evans）所述，观察到的施虐者有七个“警告标志”（维基百科）：1. 向受害者的隐瞒讯息；2. 反击讯息以符合施虐者的观点；3. 冷处理讯息；4. 经常以玩笑的形式进行口头虐待；5. 阻止和转移受害者对外界的关注；6. 轻描淡写（“最小化”）受害者的价值；7. 通过逐渐削弱受害者及其思维过程来破坏受害者。
还有，属灵虐待者可能是一个很有恩赐的领袖，或者一个有权的人，往往利用会众作为“保镖”，即自愿跟随者；他从来不为自己辩护，因为只要指出他的一点点不对好，会有一群人来为他辩护；在教牧辅导或私交中中利用你的信任获取私密信息；必要的时候作为自己的防御；或者霸凌（Bully），作为武器来攻击你。一个成功的教会大巴下面满是没有跟上大巴的尸体。
当有人来质疑你的决策的时候，自恋的传道人绝不会承认错误，反而指出你才是问题的所在；你的疑问是在对抗神的教导；如果有人指出他的错误，他会公开宣布自己受了逼迫。这种人严重地缺乏对他人的同情心，利用你、虐待你的时候，他是不会有任何内疚的，完全不知道你的感受。
以上信息可以帮助我们，从教会的层面，从个体的层面你去识别，可能产生虐待的教会文化，和个体的传道人，以及知道如何更准确地去谈论、去理解曾经的感受，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想出来的。
医治：如何从情感和属灵虐待中走出
1．承认自己受到虐待的经历，哀悼虐待者在我们思想、属灵和身体上造成的毁灭性创伤。跳出“否认”心态，认识到“洗脑”的后果，承认现实。
2．需要他人的承认。他们需要与别的人交谈，精确地指出他们的感受是真实的，并提醒“我们都是按照神的形像受造”。
3．排毒，去掉因属灵虐待而来的羞愧感。
4．友爱、接纳的群体，支持他们重新成为独立人格的成年人。
5．无条件的爱，自由阅读、学习、成长的环境，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承担自己的错误。
6．需要时间来发泄、愤怒、哭泣、处理经验、（反复）讲述、医治、饶恕和寻找新的生活。
总结
不能说出的伤痛，不能得到医治（Any thing cannot be talked about cannot be healed.）。基于恐惧的文化（Fear based culture.）环境中，受害者已经严重的无力，没有办法做出明确的决断，挣脱束缚。“属灵虐待”这一术语的提出，本身就是一种赋能，让受害者可以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经历，反思这种现象。
面对属灵虐待，需要支持系统（Assistant system），需要更多人认识到属灵虐待的存在可能，从而给予理解和支持。比如幸存者社区（Survivors community），使更多的人在经验上可以连接；需要有理解这种创伤的专业辅导（Counselors），介入到帮助他们的过程中；需要可以理解你的朋友；以及创伤知情教会（Trauma-informed church），在教导的时候，意识到会众里有宗教创伤者，在讲道时切入的角度会更小心，从而帮助更多这样经历的人。
行动策略（Strategic plan），是否采取行动？采取何种行动？最好的行动就是直接离开，这是伤害最小的方式。如果公开挑战，采取行动之前，请咨询有经验、理解情势的牧师或咨询师。面谈的时候最好有旁观者介入。对于旁观者（by-stander）来说，是否介入？怎么介入？如果介入有可能成为攻击的目标，这也是一个问题。或者采取更安全的方式，比如公开写作，不以直接的方式介入具体的实践。
基要主义教会的属灵虐待可能比较严重。因为基要主义的教会，是非黑即白的两极教导；人们需要安全感，不希望有任何教义上的不确定性；对人数的要求比较高；强调门训关系，会众很容易和传道人建立比较亲密的关系；领导方式比较独断；传福音方式是强制性的或者manual类的；开除成员的方式没有合法的机制表达。
属灵虐待的方式一：引诱，一步步地把你引到某种关系里面。Mullen在《如何识别属灵“诱拐”策略》中谈到几种引诱的方式：（1）献媚（鼓励），上帝恩膏了你；你是最属灵的、最顺服的。不真诚的赞美，是期待你以赞美作为回报；抑制异义；以信任的名义破坏人际交往边界。（2）礼物和恩惠，以小恩小惠的方式与你结交，是期待你感谢的回报。（3）过度援手，创造依赖和孤立；利用帮助（一对一门训）作为孤立一个人的工具。（4）结盟，我们很像；我们可以一起同工；采用过滤机制，寻找容易属灵虐待的人。
方式二：人格破坏（dismantling）。使用恐惧的方式威胁，不接受引诱的人，可能得到恐惧。拆毁你的整个外部支持系统，或者让你不再信任外部支持系统。让你背离本来最值得信任的人，比如使用身份攻击，霸凌语言，公开羞辱你（例礼拜时打瞌睡的人），羞辱无效则鼓动其他人附和嘲笑，攻击个人选择和自由意志（以律法主义的方式管理）。只有破坏了隐含规则的时候，才会被警告（不知道有多少规则）。
方式三：攻击外部世界的败坏，比如攻击家庭、朋友、心理医生、其他教会、社工、学校系统……你对神的话语之理解力（耶和华岂是真的如此说？）是不对的。这些都是所谓的基要主义的倾向。
方式四：占据人-神之间交流的中间人地位，教导“只有通过牧师才能了解神的旨意……”，“你可能被鬼附了，只有牧师才能帮助你……”，他们不想解决问题，而是想维持问题的存在，如此就可以不断压榨人。
方式五：孤立。破坏你的边界；越来越侵入受害者的边界，最后完全占据受害人的世界，让你所有的心思意念几乎都是顺着他在走；不断用引诱和人格破坏来测试底线。
集体虐待和制度性掩盖（例闽南宣教机构）。“集体”虐待，领导成为整个系统结构的房角石，所以，系统保护施虐者，压迫受害者。说真话的人受到系统性攻击，站在被审查的地位。说真话的会觉得很恐惧。要求受害者不断积累更多的秘密（无法述说，也找不到人述说）。系统没有问责机制。传道人之上没有真正的权柄。（大型教会的牧师组成“监督委员会”？）
教会的责任。教会需要改变，允许受害者可以自由地述说自己的伤害；需要有精确的词汇，描述自己的感受；受害者需要权利说出自己的感受，或者无力的语言，这才是最终能够缓解或者对抗属灵虐待的基本方式。
对个人来说，需要做的是保护边界。举例，一个朋友对我说，有一位极好的牧师愿意做你mentor，我第一感觉就是拒绝，这不是我的需要。或者另一个朋友对我说，“Eddy，我觉得你有内部的伤害还没有得到医治。”我第一感觉也是保护自己，我的感受我更清楚。所以，保护你的情感边界，不要随意地太投入，缓慢地接受外部意见。同样，如果对方没有准备好，不要急于谈论伤害，以免二次伤害。
属灵虐待者的典型反应和对策：哀求（Supplication）；抵赖（Denial）；借口（Excuse）；公道（Justify）：伤害的程度（Scale the injury）——不是太大，反击受害者（Attack victim）——你也伤害了我了，用圣经诋毁受害者——你是耶洗别、犹大（Comparison of victim to bad examples of Scripture）；寻求同情：“男人都会犯的错”（Appeal all man’s fault）；虚假道歉（False Apologize）；或用善行抵消，我做了多少好事（Pro-social behavior: look how many good things I do）。
属灵虐待的挑战，属灵虐待的隐秘性和长时性，使得医治的过程漫长，难度加大；而且理解的人很少，“为什么教会里面会有这个问题？”缺乏足够的支持系统，没有很好的创伤咨询师；“属灵虐待”这一概念自身引发很大的困惑。同时，对神的愤怒，很多人因着这样的伤害，永久性地离弃了信仰，于是不再存在属灵医治。这是非常大的问题。
http://gospelchina.cn/article-detail/187.html
讲座视频链接，请复制到浏览器打开
参考文献
1.Mullen, Wade. Something's Not Right: Decoding the Hidden Tactics of Abuse and Freeing Yourself from Its Power. 2020. 谈论如何识别属灵虐待的技巧，即怎么看出来这个人在操纵，比较经典。
2.Johnson, David, and Jeffrey VanVonderen. The Subtle Power of Spiritual Abuse Recognizing & Escaping Spiritual Manipulation and False Spiritual Authority Within the Church. Winnipeg: Media Production Services Unit, Manitoba Education, 2010. 讲早期的理论和感受，微读书城会出。
•中文版1：属灵虐待的隐形威力（改革宗出版社）。免费下载地址：https://rtf-usa.com/media/pdf/Spiritual%20Abuse%20(new%20copyright%20page).pdf
• 中文版2: 屬靈誤用: 在你信仰生命中會遇到的問題。何偉祺譯。中國主日學協會，2002。
3.Diederich, F. Remy. Broken Trust: A Practical Guide to Identify and Recover from Toxic Faith, Toxic Church, and Spiritual Abuse. 2017. 《信任崩塌》，实践性的书，它谈论一些在教会里面的经验，比如怎样离开。
• 中文版：https://kuawentrans.com
4.Langberg, Diane. Redeeming Power: Understanding Authority and Abuse in the Church. 2020. 谈论教会里面的权柄和虐待，是关于管理和权柄的经典。
5.DEGROAT, CHUCK. WHEN NARCISSISM COMES TO CHURCH: Healing Your Community from Emotional and Spiritual Abuse. [S.l.]: INTERVARSITY PRESS, 2022.《自恋狂进入教会》，谈论属灵虐待的人格问题，你需要理解他的人格机制，知道怎样去应付情感和属灵虐待。
• Melody Teracita Fisher. Religious Leaders in Crisis: An Analysis of Image Restoration Strategies and Content Variables. University of Southern Mississippi, 2012. 《危机中的领袖》，谈论个体危机。下载地址：https://aquila.usm.edu/cgi/viewcontent.cgi?article=1739&context=dissertations• Mullen, Wade. Impression Management Strategies Used by Evangelical Organizations in the Wake of an Image-Threatening Event. Lancaster Bible College, 2018. 从组织学的角度来讲形象管理，谈论组织的危机。下载地址：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rXrd8MYay5Vg5s7JXFx7S91hDTlm1CVX/view
评论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