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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凯文博士访谈录:个人信仰、教会服侍和宣教、公共参与

  • 个人信仰 教会服侍 宣教 公共参与
作者 :  admin
202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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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马凯文牧师(Rev. Dr. Kevin Mannoia)出生于一个宣教士家庭,成长于巴西,后在美国读书深造和开展教会服侍,直到如今。作为资深教牧领袖,他委身于基督和神的国度,参与本地、国内、国际事工,在牧会、神学院、高等教育和非盈利组织等多个领域殷勤服侍。

10月17日,“信仰和学术”通过对他进行了线上访谈,涉及跨文化交流和宣教、青年牧者培养、个人信仰高光时刻、美国大选和福音派、对中国教会的印象,以及美国宗派和教会现状等话题。

访谈:王曲奇  编辑:杨伊

王曲奇:

一、您现在担任加州圣地亚哥市磐石教会全职牧师(Rock Church - San Diego, CA),你的职位是pastoral coach牧师教练,专门负责教牧团队的辅导培训和全职同工的领导力提升训练。您能介绍下所在教会的情况,个人工作和担任的角色吗?

Kevin

磐石教会成立于18年前,创会牧师是位青少年牧师,他曾是美式足球运动员。教会现位于加州圣地亚哥,是全美最大的超大型福音派教会之一。疫情的缘故,现在主要实行线上崇拜,每周聚会人数15000人。在教会发展过程中,鉴于创会牧师本人没有多少教会经验,看重我有着丰富的服侍经历,就问我能否帮助建立教会管理委员会。对此我欣然答应,开始建立教会文化,并作为主任牧师的顾问,在很多重大问题上给他提供建议。

经过几年的服侍,在他的劝说下,几个月前我最终决定全职加入磐石教会,担任主任牧师的顾问。我负责对整个教牧团队——共32位教牧同工进行辅导和培训,以提升他们的领导力。我现年65岁,在各个领域服侍过,有不同的头衔和名分。在人生暮年之时,我希望能够辅导新一代的传道人,因此目前的工作主要是帮助牧者进行个人领域,包括学识、神学和灵性方面的成长,预备青年一代传道人成为基督的仆人。

王曲奇:

二 、从您个人简介中看到,您主要的事工都在美国本土,也担任国际基督教高等教育协会(ICHE)会长,开展国外事工。您为何关注基督徒的跨文化国际交流与合作呢?

Kevin

我是一个国际性的基督徒,这个身份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在我的信念中,上帝给我的禾场不仅仅是本地,还有全美国甚至全世界。同时我也非常关注教育,特别是基督教高等教育。ICHE是一个全球性的基督教圣经学校联盟,服侍对象基本都在欠发达——政治、经济和文化受限制的地区。这些学校生存处境艰难,在本国不被政府承认,没有信用资质。我们这个机构会派出队伍帮助他们建立和完善能够获得国际上的资质认证和资源。我个人服侍的重点是堂会,但同时我也知道神学高等教育对于锻造教会领袖和思想家的重要性。

我出生于宣教士家庭,成长于巴西,一直关注全球事工。青年时期在大家看来是活力四射的年月,我在巴西的圣保罗长大,那是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形成的时期,对于我非常重要。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被放置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文化环境中,使我在非常早的时候就学会了用多文化的视角来看待人生,同时也使我学习和掌握了一门外语,这在生活和服侍中需要用到。

更重要的是,这段经历让我深刻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也帮助我以一个更宽广的视野思考自我以及我与上帝的关系,使我清楚地看到信仰和任何一种特定的文化都是有差异的,这两者不能混淆。而现在,作为成年的基督徒,我认识到自己是天国的子民,虽然我有地上的民族、国家和文化的身份,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些经历和反思让我深刻意识到宣教处境化的重要性,用道成肉身的模式去理解基督徒的使命和人生,更加整全地看待上帝的国和福音信息。所以,跨文化事工不单单是书本和理论的学习,还有实在地体验、接触和感受这种事实状态。

王曲奇:

三 、中国很多基督徒是第一代信徒,强调个人重生得救或者经历上帝的时刻。在您的基督徒人生和事奉生涯中,有没有什么人或事情鼓舞到您,那种高光时刻让您成为了现在的样式?

Kevin

是的,有。我虽然成长于一个基督教家庭,信仰成长按部就班,但确实也有转折点——1980年代中期发生的一件事情。当时我29岁,在美国某个地区作多个教会的监督。平时事务繁多,在那个位置上要做重要决策,有的决定别人并不喜欢。

在我服侍的教会中,一些全职同工曾试图贬低和排挤我,这对我很不利。同时,我监管和督导的好几个教会的牧师,也对我做的决定表示反对。那个时候确实压力很大。在此期间,我收到一个到其他州的大学做关于灵性生命的演讲邀请。其实那个时候很压抑,身体和精神上都很受挫,甚至我都想问校方能否取消这次演讲。可最后,我还是决定去。

那时,我非常强调优异和高效的事奉,认为做的越多产出越多。结果事与愿违,做的越多,遇到的挑战和压力越多。当时我去大学演讲,从达拉斯启程,途经休斯顿转机,稍微有点空闲,就去了机场的祷告室。(这是一个公共的灵性修养的地方,任何有宗教信仰的人都能去。)我进去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就独自安静地享受时间,静默和反省,“为何事工到了现在的状态,要如何调整?”默想的时候,有个经文段落进入我的脑海——《腓立比书》2章,写了耶稣基督的虚己(自我倒空)。

我立刻开始思考:耶稣基督道成肉身,他所服侍的对象是谁呢?他来,首先不是做人的仆人,而是做上帝的仆人。在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耶稣基督首先是上帝的仆人,而不是人的仆人,而我也不是取悦人,而是做上帝的仆人。那个时候,我回想之前的事奉,发现所做的事情,就其出发点来看,都是在寻求人的认同,获得人的荣耀。那一刻我恍然大悟,这让我之后的服侍人生不再一样。我首要的是服侍上帝,不是做人的佣人。不管我的服侍在人的评价体系里看来如何,首先重要的是神的评价。

作为上帝的仆人,我竭尽全力发挥上帝所赋予我的才干恩赐,而这个不是由我掌管的,毋需我操心,这就让我摆脱了成就和表现对于我的辖制。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释放和自由,意识到我尽其所能去做,结果只用交给神。我现在非常清楚,作为基督徒和牧师,我的自我价值、尊严和身份认同不是做了什么、成就了什么,而是作为上帝的孩子和神的仆人。这就改变了我的视野,也改变了我接下来事奉的人生和轨迹。

所以,青年同工们不用担忧自己的事奉是否有果效,一切都是上帝的呼召,要成为他的佣人。这也是我平时写书的出发点。

王曲奇:

四、您从1980年神学院毕业,服侍教会到现在共40年。在这期间,美国社会和教会都发生了较多的变化。在您看来,这些变化带来了怎样的挑战?

Kevin

40年来,美国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变化。一方面,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社会世俗化、物质化越来越甚,以往大多数人都可能在思维和生活中想到自己和上帝、宗教的关系,但现在变了。另外一个很显著的负面的变化是,在美国,建制教会原本被视为社会正面影响力的状况也大有改变,人们不再把基督教信仰和教会联系起来,而是视其为私人性的事务。

同时,积极正面的事情我也关注到了。虽然刚才我说社会变得更加世俗化、物质化,建制教会的社会影响力在减弱,但福音的信息仍在传播,只是没体现在“教会的力量在扩大”上,而是在具体的人的生活中体现出来。我们未能看到建制教会和基督教价值观在公共领域,比如大企业、政府机关里展现出来,很多基督教的术语不能使用,但是在个人领域还是非常注重信仰的。大家更关注到多元文化、对社会公义的追求和对普世合一的追求。因此,这些变化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共同构成了教会基督徒服侍的场景。

王曲奇:

五、接下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是美国的竞选时间,有混乱也精彩,这对美国教会是否有影响?您所在教会是否有关于选举的讨论,基督徒如何进行社会公共事务和政治参与方面的教导?

Kevin

像很多其他教会一样,我们教会有明确的要求,即不为任何政党候选人或者大型议题作宣传,但对信徒有相关的引导和建议,让他们能掌握参与公共政治议题的原则。像多数美国教会一样,我们不会提出具体的政治主张,告诉信徒投票给谁,而是教导他们按着良心和自己对信仰的理解做出决定。在我们教会,有些信徒会投现任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有的会投民主党候选人拜登(Joe Biden)。我们不会干涉信徒,故意引导他们要投给谁,而且希望教会的谈论不是党派性和政治性的。但是我们强调,不管投给谁,我们都是基督徒,都是神的国度的子民。

我们也看到并承认,大家读同一本圣经,但个人会形成具体的观念,在具体的公共事务中有不同的选择。这也就像是我们读圣经的时候,解释学路径不同,得到的教导和亮光也不一样。所以,我们强调,在基督里我们是合一的,但是在具体事情上不可能达成一致意见。

在英语中,有三个单词非常相似,首先是unity合一性,这只有在耶稣基督里才能获得。Uniformality 统一性,在一项或多项议题中形成统一的看法,行动一致。 unanimity一致性,引导大家朝向同一个方向。我们在教会里号召大家寻求在基督里的合一,虽然在现实中不能达成统一。生活中,信徒不可能形成统一的意见,也不会有一致行动,但是我们追求在主里合一。

其他教会的领袖也会寻求我的建议,我告诉他们说,千万不要跟信徒说“你们要投谁”,而是告诉信徒三件事。首先,当你去投票的时候,请思想你是谁,你真正的国民身份是什么?第二,要认真和深刻地思考,我们对这个社会和世界是否有责任感,想到所做的事情会产生影响,要做光做盐。第三,当我们决定投票的时候,要记得从上帝和基督来的呼召,要尽心尽意爱人,可能那个人的见解和我们的并不一致。

虽然我不知道选举结果,但作为天国的公民,我应当让我基督徒的身份去塑造和影响我的表现。并且,不管我的邻舍如何投票,我都应该爱他们。在这次选举中,美国的裂痕非常大,美国的主流媒体以及大城市的人都不喜欢特朗普,希望他走人,他们希望拜登能入主白宫,带来社会生活的改变。与此同时,很多美国人也非常担心,万一特朗普下台后会有其他改变,所以他们不希望现况改变。他们鞭挞传统主流媒体,于是通过个人社交媒体支持特朗普,认为他带来了国家经济的发展和美国国力的强盛。

但其实,这两种观点都带有非常强烈的个人性的错误和纰漏,这两类人很多时候都表现出侵略性和冒犯性的姿态。所以,当我所接触到的美国基督教的宗派和牧师,他们听取我的建议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不要看个人魅力和个性,而是要看党派推出的政策和主张是怎样的,按照基督徒的良心和价值进行评估,做出慎重的选择。

访谈之后,部分听众进行了提问

以下部分是个人提问和Kevin牧师的回答

王曲奇:

一、美国教会的宗派现状是怎样的?

Kevin

在美国,半个世纪以前,每次提到教会,基督徒想到的都是个人宗派归属,比如长老会、浸信会、卫斯理宗等,他们认定的都是自己所在的宗派团体。我刚才所说的宗派和宗派组织机构还在,但影响力并同以往,现在更多的宗派团体和机构不是在讨论自己的组织性和机构性,而是有更多关于神学和宣教事工方面的探讨。

所以说,建制机构还在,各大宗派负责圣职按立和神学教育,颁发牧职许可证,但是各大宗派在宣教、事工和神学思想方面有更多交流。这些宗派,存在神学上自由开放和保守之分,有的很乐于分享,有的保守而封闭,不愿意有更多的交流。大部分是温和而中立的。

王曲奇:

二、您对中国教会的印象是怎样的?

Kevin

中国教会整体上来说很有活力,一直在发展。我跟中国教会的接触有30多年,早先是与非登记教会,后来也联络对接中国基督教全国两会。在这两个阵营中,我都看到了有活力的教会领袖,他们的信仰和服侍非常真诚。同时我也看到,无论是家庭还是三自,都有基督徒领袖误入歧途,使教会和神的国度有亏损。

我的这个评价也适用于自己所在的国家和地区的教会,不管是建制还是非建制的,官方的还是民间的,有活力的教会和教会领袖都会带来正面和负面的效应。我虽然没有像你们一样亲身经历中国教会的情况,但从我的观察来看,两个阵营面临的挑战是差不多的,那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社会文化中如何忠实地回应基督的呼召,活出真实的信仰,归根结底,是否高举基督,还是以个人的教义、思想或者意识形态为中心。

王曲奇:

三、疫情之后,教会如何践行自己的信仰?

Kevin

疫情给教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这样一种态势使更多的人连接起来,给了教会和基督徒见证信仰的机会。同时,它也促使甚至迫使教会思考,在不能去教堂和实体场所的情况下,如何继续做教会的事情以及实践教会团体的本质性的身份。疫情也打破了我们对于传统聚会方式的依赖。

王曲奇:

四、您如何评价极右翼福音派教会与特朗普政府的联合?他们充分利用社交媒体来批评主流媒体。Kevin

(批评主流媒体)这种现象确实存在。白人福音派基督教势力和特朗普的联合,从我的视角来看,如果说支持他,选民主要的关注点是:强调个人自由,不受限制的资本主义发展,经济改革方案,对于美国现在非常强调的关于社会和文化议题的优先考虑性,公开强调宗教信仰自由,这些让很多白人福音派喜欢他。2016年,他与希拉里对峙的时候,就很明显地看到,白人福音派强调宪法中提到的宗教信仰自由,任何群体不可干涉。

希拉里和拜登也提到崇拜自由,但里面稍有不同。有人就引申,在某个国家也讲信仰自由,可以进行宗教活动,但是信徒们不可以在公共场所,按照他们的信仰价值观进行宗教活动。特朗普说宗教自由,希拉里说敬拜自由,但美国人能感受到里面的差异。更多的事情牵连在一起,福音派选民们以信仰自由打头,也认可特朗普保守性的社会和经济主张,以及他对个人自由和州权力的支持。可以看到,从美国宪政主义的角度来说,特朗普支持企业界获得个人对社会经济生活的掌控,拜登和希拉里则想让联邦政府发挥更多的作用。

王曲奇:

五、您出生于一个宣教士家庭,请问您对宣教的概念是如何定义的?

Kevin

我对于宣教的定义不仅仅是missionary或者mission,不是局限于传教士或者宣教工作。根本上,宣教是以我们所行的,以及我们的事工来代表上帝,反映出耶稣基督的形象和样式。作为上帝的代言人,我的使命和工作就是促成人与神的和解,把他们带到上帝的面前。所以,为了达成这样的使命和目标,我要反映出耶稣基督的样式,充满爱、良善与和平。

如果要问我,宣教就是,我们代表上帝,在我们的生活方式和言行思中展现基督的形象和样式,来做成上帝的工作。在服事和海外宣教中,我们的任务不是要说服别人,给人定罪(这是上帝和圣灵的工作),而是反映出耶稣基督的形象和样式,在上帝自己的工作中,让我们很好地代表上帝。

有两件事情要关注到,第一,不是我们去说服别人来接受耶稣基督,谁愿意认罪是他们个人的事情,这是圣灵的工作。第二,要始终清楚神的国和人的世界的不同,不要把上帝完成使命的方法和人的文化、方法混为一谈,而把地上的文化加给人。我们传递的是天国的信息,反映耶稣基督的形象和样式,完成上帝的工,展现的是上帝的国,而不是人的文化和价值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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