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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有身体的教会

作者 : 史佑名
2023-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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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述

《有身体的教会:在疏离的数位时代拥抱群体生活》一书是由迈克·福斯特所著,中文译本经由台湾校园书房出版社出版,全书共有14章,外加一篇后记。本书原文直译过来是《成为肉身:在疏离时代的基督身体》,顾名思义这本书谈论的是在“去肉身”的时代,基督徒如何建立一种有血有肉的信仰,建立耶稣道成肉身风格真实映照显明的生活方式。作者在书中的开始就表达了他对“人类将所有的人类行为全盘集中于脑袋,不再透过身体来进行人类行为。反而越来越习惯以屏幕来接触外面的世界,而不是与人互动,正逐步走向脱离肉身危境中”的忧虑。

现代人很容易成为“观光客”,人与人,人与地方无法形成稳定的联结,并无法对任何形式,意识形态,或信仰给予坚定的承诺(20页)。在当代生活中,人们很容易与社会疏离,并物化他者。什么是疏离?查尔斯·泰勒将疏离定义为:一种自主能力,按着自己的想望行事,不受干扰,不屈服于任何外在的权势。而物化指的是将那些曾经被视为具备某种价值意义,或可用来设定标准的东西,现在都被当做中立的来看待,并不再赋予其意义和规范。现在最常见的脱离肉身的经验是互联网。人们在互联网社交平台与那些不曾见过面的网友,结交成朋友或展开辩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局限于电子设备。书中作者所表达出了美国基督教信仰的危机,就是已经呈现出了“灵肉分离”的状态。教会没有积极拥抱有关神恩典与美好的生命故事,反而在“灵肉分离”的事上越陷越深,从而遭受到严重损失。作者提醒大家,基督信仰的核心概念是“道成肉身”,即神取了肉身的形象,住在神百姓的中间。那么今日的教会,应当在这种脱离肉身的文化和社会中,成为另类群体,承担起解药的作用。

作者也在指出灵与肉的二元论,是造成“脱离肉身”之思想的根源。这种二元论指的是贬低物质和肉体的需要,高举属灵的事。换言之就是重视所谓“灵魂得救的工作,更胜于被妖魔化的身体活动,认为人类的日常活动对于他们而言都无关紧要。同时,作者也在书中指出,在基督徒中间常见的三种二元论观念:第一种是基督徒人观的二元论,认为人是由两种不同主体组成,一种是暂时的,一种是永恒的。第二种是基督徒形而上的二元论,认为天堂无比重要,而地上生活是相对次等的。第三种是基督徒的宗教二元论,将宗教信仰隔离,放置于私人领域的隐秘角落,并将信仰视为纯粹个别,私人的事,也很少与大部分寻常生活相关。无论怎样,以上这些二元论并不符合圣经中有关身体的概念,新旧约一致认为人的身体和灵魂是不可分开的整体。

作者又指出当代流行的炮友文化,是将人类解构为彻底物质欲望的被造物,人们为了满足肉体与生理的需求,就随意与他人产生快餐式的性关系。另外性交易和人体器官的交易也是将身体贬低成纯粹商品的方式。当代社会早已抱有“脱离肉身”的道德观,这种道德观漠视身体存在任何的内在价值,并将人的价值高度商业化。人的身体是商品,可有可无,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随时可以被取代。但作者提醒道,身体是人之为人的一部分,而非是住在身体里面的旅客,身体不是要极力摆脱的牢笼,而是拥有深刻意义的“那人”本身。合宜的身体观,也会要求人们去尊重他人的身体。另外基督徒的中心价值观是“爱”,而“爱”强调的是“我与你”之间的关系,是主体与主体之间的关系。在“我与你”的关系中,应当彼此关怀,尊重,委身,和互相承担责任。

神使自己成为有位格与肉身的耶稣,成为基督徒信仰的中心,而脱离肉身的倾向,则否定了基督教信仰的核心属性。在网络收听收看名牧的讲道,固然会给基督徒带来属灵的收获和帮助,但是更为重要的是要与其他基督徒在可触的空间中,一同拥抱群体的信仰生活。另外道成肉身的真理亦教导信徒,效法基督的谦卑,甘愿俯就,服侍他人。如何走出“脱离肉身式信仰”,其根本就是要跟随耶稣,拥抱道成肉身,而拥抱道成肉身分为三方面(详情见书中正文)。

作者以三位基督教人士的观点来建立圣经视角的人观,活出拥抱肉身的信仰生活,分别是:1.鲁益师:所有人类的渴望都是在寻求神,这会帮助他们认可身体的欲望,同时注入救赎的可能性。2.苏明思:正确与有序之爱,失序之爱指的是尝试从无法提供永恒满足之物中寻求满足,而正确和有序之爱便是敬拜真神。3.提摩太·凯勒所探究的偶像崇拜观点:从神以外的其他事物建立身份,这便是替代神,而这会将人带入歧途,一旦少了爱神超过一切的爱,便极有可能带来破坏性的影响。基督徒的灵性生活并不只是内在的灵性建造,同时也是透过与神联合,参与在公众领域的活动。基督徒与他人的互动不是远离神,而是与神同行。这很好的回应了教会对“属灵”与“属世”之分的误解。当基督徒参与社区服务、运动、艺术与商业等看似世俗的活动中时,也是在进行灵性的操练,这种操练与默观、省察、祷告这种内在活动一样,都是进行灵性操练。

作者也指出在宣教的禾场上,也会面临日益加剧的无肉身,去形体的局面。从事宣教侍奉的肢体应当面对并处理以下三方面:1.热衷于高频率的网络互动,但缺少对服事有肉身的具体对象的兴趣。应极力避免成为“基督教键盘侠”。那些成天坐家中,疯狂刷着最喜爱的网页,却毫无具体的作为的做法,他称之为懒动主义。另外他还指出短宣行动,例如参观孤儿院的短宣,实则是会将社会中最脆弱的人群,转变为吸引观光客的产业。世界需要的是一群属于基督并道成肉身的仆人,他们要与世界的尘埃和污秽迎面交战,并成为当地百姓的伙伴,形塑神理想的社会。2.教会-世界的二元对立日益加剧:宣教就是要提醒、警戒每个人,神如何透过基督进行宇宙性的统管万有。基督徒如果认真的对待神统管万有的,应当在生活的各个领域,活出道成肉身的信仰,而不是离群索居,强调圣俗二分,绝缘于社会活动。因为足不出户的参与网络聚会,网络宣教无法给信仰群体带来长久的转化。反而要走出家门,接触未曾分享福音的朋友,进入他人的生活中,与神与人建立深刻的联结。3.传福音邀请人决志跟随基督,诉诸于高度个人化与内在性的策略。

在书中的最后几章中,作者也提醒大家人们所居住的城市,会基于不同的理由让人维持脱离肉身的状态。当代的建筑发展与都市计划,完全是以商业利益为考量。现代都市所设计的起居环境,会完全将人带入脱离肉身的生活中。这种生活缺少人与人之间的紧密互动,人们会被养成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的消费者。网络、都市、郊区的社群都在扮演着使人类脱离肉身的角色。作者还指出教会应当永远记住她们在都市社群中的六大方向:1.教会是在地的群体,却串联全球。2.教会靠记忆与传统为生,信仰群体自成一个储存古老智慧、记忆,并共享长期生活实践的知识库,教会应当与邻舍分享这些宝贵资源。3.教会是个能让人承认罪恶与寻求宽恕的群体。4.公义是群体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特质。5.教会委身于一个共同的目标,共享最终的结局。6.教会是永远改革中,持续地处于重新创造与重新发现的过程。

本书的末尾,作者敏锐的提醒大家,许多新科技会让人慢慢失去自己的某些部分。例如时钟剥夺了人们对自然时序与节奏的敏锐,导航让人失去对空间认知的能力。人们越来越依赖网络而活,甚至已经回不去以往没有网络的生活了。网络也压缩了人类的时间,并消弭人们的空间和地方意识感。电子媒体也将世界区隔开来,将资讯琐碎和浅薄化。另外电子媒体也有可能会模糊公共议题、个人隐私、政治与个人,至关重要和微不足道的资讯的界限。作者还在书中提出了四个简单的建议来建立道成肉身的亲密联结感。最后,作者也指出了健康的宗教与不健康的宗教之间的区别,并认为只有建立健康的宗教观,才能真正的活出道成肉身的信仰,而建立健康宗教的方法作者也有所提及(见书中正文)。

回应

在二十一世纪,信息技术突飞猛进的时代,人们无需走出家门即可联系到远在天涯海角的人们,可以与之对话,线上交流互动。因着新冠大流行,疫情的封锁,人与人之间的现实互动被切断,使得网络交流更加的频繁。教会处于这种大环境之下,必然也会使用各样的软件参与网络线上的团契聚会,信徒也可以在网络平台收听收看各种名牧、学者的信息分享,也可以参加网络研经班。这使得许多信徒,乃至教会都慢慢地认为线上的教会或许可以成为内地教会未来的发展趋势。甚至有些传道人、圣经教师开始尝试用ChatGpt(聊天机器人)来创作讲章,甚至有国外人士尝试用ChatGpt来模拟真人讲道。另外,网络短视频、直播的流行也将人们的时间和知识储备给碎片化了。信徒们常常被这些内容所吸引,时间被它们所占用,内心也不再充满对真理、属灵引导的渴望,取而代之的是对短视频无法自拔。所以现在常见的现象是,资讯迅速的飞入脑海之中,而身体毫无行动,使得头脑与身体相分离,以上种种正在使大家慢慢脱离肉身。

在这数字化盛行的时代,这本书给我们一个非常好的提醒,当代信仰群体正在“脱离肉身”进入二元化的世界中。“脱离肉身”正是我们当代的信仰危机,人与人之间缺少实际的互动,取而代之的是手机屏幕。人与人的交通不再依靠口语表达,而是微信聊天。人们正在陷入一种“娱乐至死”的光景中。

但是,要明白基督教信仰与人的感官有着密切关联的,在旧约神将以色列人带到了西奈山下。以色列人看见的是雷轰,闪电、密云,山上冒的烟,听见了角声,闪电发出的声音。在王国时期以色列人要去到耶路撒冷圣殿,献上祭物,而他们在参与敬拜中会看见祭物被火焚烧,也会闻到祭物被烧着的气味,也会看见祭司所做的洁净礼仪,这是全以色列之间互动的场景。旧约的先知在领受预言时,神有时也吩咐先知向以色列百姓做出具体的先知行动,来表达预言。在新约圣经中,耶稣也向门徒、福音对象,展现了具体的先知性行动,让他们经验了一种感官体验。另外新约也出现了洗礼、圣餐、爱宴、聚集团契,口唱心和的唱诗的描述,这同样也是实际经验的互动,所有的信徒都参与在信仰团体的交互之中。另外使徒信经也在宣告“我信圣而公之的教会”,也是表达了基督徒信仰团契的概念。

当笔者阅读此书时,内心深深的发出了共鸣,在由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城市森林中,人们越来越缺少互动,相互隔离。教会也慢慢认为信仰只是私人领域的事,不是公共性的事情,但是新约明确的提出信仰也是公共的,是进入到社群之中的。基督教对邻舍的定义不是同道中人,而是“他者”,当耶稣教导要爱邻舍的时候,其实也是在说要爱社会中的异己。教会常陷入的误区就是爱和自己相同的教友,而疏离社会中的异己。新约宣告说“要为万人恳求,祷告,代求,祝谢”(提前二1)。教会的希腊文ἐκκλησία原意是指被呼召出来,一同聚集。正好像亚伯拉罕出迦勒底的吾珥,进入迦南地,那么今日教会信徒的特征也必然是过着与当今世代背道而驰的生活,一同团契聚集,藉着基督徒的行动,将神祝福万国计划展现于众人的面前。所以教会应当走出“脱离肉身的生活,进入“拥抱肉身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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